深坑险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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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确实没有食言，大二开学之后，她请我吃了饭，在学生活动中心二楼的西餐厅。。。
    我第一次吃牛排，不会用刀叉，切了半天切不断，为了不让莉莉发现我的笨拙，我一边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跟她聊天，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最快的频率割肉，有时候太用力气，连腮帮子都在微微抖动。。。
    这次只有我和莉莉两个人，没有小芸，也没有那些卖打口CD的时髦男生，这是一个增进彼此感情的好机会。。。
    为了寻找共同话题，我很热情地询问她各种与欧美流行音乐相关的问题，她也很热情地向我进行讲解，我听得一头雾水，却始终保持微笑。。。
    “买回去的那几张CD好听吗？”莉莉问。。。
    “蛮好听的。。。”我点点头。。。
    “听得习惯吧？”
    “挺习惯的，呵呵。。。”
    “其实那不是我最喜欢的音乐类型。。。”
    “你最喜欢什么类型？”
    “重金属。。。”
    “重金属？那不是很吵吗？”
    “习惯了就好。。。我现在都靠听重金属催眠，一点都不觉得吵。。。”
    “听重金属催眠？”没想到，在莉莉如此清纯斯文的外表下，竟有一颗如此叛逆重口味的心。。。哇！我太喜欢了！
    “你有兴趣？”莉莉反问。。。
    “我可以试试看。。。”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对我这么一个从小就听话爱学习的好学生来说，那种过于非主流的音乐必定是一个挑战。。。
    但如果我真把重金属摇滚的CD带回家去用影碟机播放，我爸肯定就二话不说地砸了。。。说不定还会砸我。。。
    “一般人都不喜欢的。。。”莉莉说。。。
    “我不是一般人。。。”我觉得自己说了句特牛逼的话，我甚至感觉莉莉看我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原来泡妞不就这么回事嘛！
    靠！总算割下一块牛排来了！我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
    “下次我请你吃饭。。。”费劲千辛万苦地吃完牛排，我累得满头大汗。。。最后告别时，我对莉莉说道。。。
    “好啊。。。”莉莉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我们俩能一直这么请来请去，单独相处的机会多了，感情自然就好了。。。反正当时我是天真地这么以为的。。。
    “你跟她表白没？”一回到宿舍，胖仔就跑过来，一脸八卦地问我。。。
    “没有。”我回答。。。
    “没有？为什么？”胖仔很惊讶。。。
    “还没那个时候。。。”
    “要到哪个时候？追女生可不能这么胆小。。。干脆点！”胖仔又恢复了他的“军师”本色，可我已经不太相信他了。。。
    “你觉得她喜欢我吗？”虽说不相信他，但这个问题我也只能问他。。。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肯定喜欢啊！”胖仔想都没想，就很肯定地回答道。。。“她都愿意跟你一起吃饭了。。。”
    “真的吗？万一她有男朋友怎么办？”
    “管她呢！有男朋友就抢！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公平竞争！。。。”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下次再说吧。。。”我瘪瘪嘴，很敷衍地回答胖仔道。。。
    “有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哦！”胖仔一巴掌拍在我背上，马上火辣辣地疼，“兄弟，我很关心你的！加油！”
    “靠！你最好是关心我。。。”胖仔一离开，我揉揉背，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第二次我做东，选了学校附近最好吃的一家麻辣烫，真的是最好吃的，而且还不便宜，得付出我两周啃馒头的代价。。。
    莉莉迟到了，我坐在座位上一直酝酿感情，想着要怎么跟她表白才合适。。。
    靠！从来没当着别人的面表白过，这真的比进高考考场还紧张。。。
    万一她拒绝了呢？那我是不是得另外备一套方案，给自己台阶下？“哇哈哈，我刚才开玩笑的啦”之类的。。。
    对了，如果她拒绝的话，这顿饭钱岂不浪费了？。。。
    是不是吃饭之前先表白，如果她拒绝了，咱们就换一家便宜的餐厅吃，这样比较划算吧？。。。
    胡思乱想间，莉莉已经出现在门口，我刚准备起身迎接，另一个不速之客也跟着进来了。。。小芸。。。
    “小芸刚失恋，今天心情不好，就跟着我过来了。。。”莉莉解释说，“你不介意吧？”
    “没事儿。。。”我表面上很大度，其实心里想的是，妈的，又得多啃一个星期馒头。。。
    “我不吃东西，你们吃吧。。。”小芸一点都不像刚失恋，倒像是专门过来坐镇的样子。。。
    “行，你等下想吃就再点。。。”我没跟小芸客气，反正我可以把省下来的馒头贡献给胖仔。。。
    接下来的这顿饭，我几乎没跟莉莉说上几句话。。。莉莉和小芸谈笑风生，而我根本参与不了，只能低头默默吃东西。。。
    小芸嘴上虽说不吃，可实际上莉莉吃的每样东西她都要尝一尝，并热烈地讨论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我花钱请人吃饭，就是为了落得这般下场？我这么忍气吞声，还是个男人吗我？
    “莉莉。。。”我突然抬起头，打断她俩，“我有话跟你说。。。”
    “嗯？什么？你说。。。”莉莉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我。。。但同时，小芸也望着我，依然是那种略带鄙视的眼神，让我心里直发虚。。。
    “这个。。。好辣。。。”我像是接受审判的犯人似的，一下子泄了气。。。
    “那就喝点水吧。。。”小芸抢着接话道，并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我恨不得把水喷她脸上。。。
    就这么，表白的事情被意外搁下了，对于我这个有拖延症的人来说，一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做的事情突然没做成，后面就越来越懒得做了。。。反正不着急，至少目前还没看出莉莉对其他男生有什么想法。。。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莉莉都经常泡在一起，上一样的选修课，还一起去看校园歌手大赛什么的，除了我们自己没说破，学院里的其他同学都已经默认为我们俩是一对了。。。
    有一次过马路，我鼓起勇气趁机拉了莉莉的手，她没有拒绝。。。我窃喜，感觉胜券在握，看到一丝希望，我就更加快了让自己名正言顺成为她男朋友的进程。。。
    “我终于要谈恋爱了。。。哈哈哈。。。”那时候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会这么想，觉得自己特伟大，然后就一个人傻笑，停不下来，像中了邪似的。。。
    江来到B市读大学之后，小影则和父母搬回了上海，她自然选择了上海的大学，也不用再面对我们这些“乡下”的同学。。。彭江最后与她不了了之，我们和她的联系就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小晴也来了B市读大学，哪所大学我不清楚，毕竟不是同一届，而且我们的关系中间还有“她追过我，我拒绝了她”这一层尴尬的部分，所以基本上也没有太多联系，关于小晴的消息，我大都是通过阿华得知的。。。
    “小晴总算有机会了。。。”阿华跟我说。。。
    谁知道没多久，彭江又在大学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我问她是谁，彭江说我不认识，显然，那个人不是小晴。。。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阿华对此评价道，他的语气向来很夸张，“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不能跟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接着，阿华话锋一转，又对我说道，“什么时候你去看看，那个贱货到底长什么样？唉，小晴真可怜啊。。。”
    彭江对女孩的审美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后来我见到那个名叫晶晶的学音乐专业的女孩，照说学音乐应该挺有气质的才对，可她怎么一点没有？整个人五大三粗，该小的大，该大的更大，举手投足毫不秀气。。。相比起来，莉莉简直是天仙。。。
    “你怎么认识她的？”彭江和我一起把晶晶送回学校后，我问他。。。
    “以前她总是来我二姐的网吧找我玩。。。”彭江回答道——晶晶也跟我们是老乡，“我们就这么认识了，来B市读大学后，她一直追我，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们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后来聊了很多话题，却没有再提晶晶。。。
    先是到了彭江的学校，他看了眼校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突然对我说：“我现在不想回学校。。。”
    “那你想去哪？”我问。
    “去网吧玩游戏吧。。。”彭江说。
    “玩什么游戏？我又不会。。。”我摇头。
    “我教你嘛。。。”彭江说。
    “没兴趣，我要回去睡觉。。。”我不答应，彭江就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我只好长吐一口气，“唉，好吧，好吧，最多玩两个小时，OK？”
    “没问题！”彭江双腿一并，用立正姿势对我严肃地回应道，真拿他没办法。。。
    彭江一旦玩性大发，哪里收得住？本来说好两个小时，结果一玩就玩到大半夜。。。我这人心肠软，他一求情我就答应了，结果时间一推再推。。。
    我不玩游戏，又在网上瞎逛累了，就跑去看莉莉的QQ空间。。。其实她没写什么东西，我就是想多了解她。。。最后我还心血来潮地给她写了一封电子邮件，不是表白的情书，反正乱七八糟说了什么我也忘了。。。总不是些讨她开心的话题？。。
    我和彭江从网吧出来时已经大半夜，彭江说他的寝室回不去了，又赖着要去我寝室睡觉，于是，我们就这么又睡在了一起。。。
    大学宿舍条件比较好，一个房间只有四个人，下面是电脑桌，上面是床铺，我们两个大个子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贴得很紧。。。
    我突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一直这样睡觉？彭江会对别的男生也这样吗？。。。
    彭江赖在我们寝室一赖就是一个多星期，天天跟我睡在一起，大专学校课业本来就不紧，而彭江又不是个爱学习的主，那段时间他就几乎没有回去上课。。。
    可能因为我们俩都是相当正常的男生，而且他有女朋友，我也在追莉莉，寝室的室友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跟我说：“你同学挺帅的啊。。。”
    每天我下课之后，彭江就跟我在一起玩，我上课的时候他就自己想办法找乐子，通常也就是到网吧玩玩游戏，或者到操场找人打打篮球之类的，偶尔把晶晶叫过来吃顿饭，但也只是很偶尔。。
    彭江打篮球喜欢耍帅，各种炫目的姿势之后，球几乎进不了几个。。。有时候他会叫我在旁边看着他打，帮他拿衣服。。。当他偶尔耍了个什么超帅的高难度姿势，他就回头对我做个调皮的鬼脸，可是对我这个实用主义的人来说，不进球看个屁啊，通常坐不住几分钟，就会找借口离开。。。
    真当我是小姑娘呢？我可不吃这套。。。耍帅还是耍给你那些鬼斧神工的女朋友们去看吧。。。
    但彭江对我的影响颇大，包括刷牙，我看到他每次都喜欢将牙膏敲进刷毛里，说这样刷牙就不会有整坨的牙膏掉出来，我后来也学会了这招。。。
    直到有一天早上，因为前一天晚上我们又上网上到深夜，我实在爬不起来，所以第一节和第二节课就逃了。。。等我和彭江起床时，寝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
    “去吃早饭吧。。。”洗漱完毕，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对彭江说。。。
    “好嘞。。。”彭江起身，我先往寝室门口走过去，准备把门拉开。。。
    可就在我准备开门前的一刹那，彭江突然从身后把我抱住了，吓我一跳。。。
    “靠！你干嘛！”我嘴上骂着，身体却并未挣脱，我当时的感觉是。。。有点好笑。。。但是憋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还挺想抱你的。。。”彭江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听起来不像开玩笑，这反倒让平时跟他嘻嘻哈哈惯了的我非常尴尬。。。
    我只考虑了大概一秒钟，就用力把彭江挤开了。。。不对，这不对。。。哪里不对？我也说不清楚。。。
    “傻逼啊！你有病吧你？”我继续骂彭江。。。语气其实不重。。。
    “好啦好啦。。。不跟你闹了。。。去吃饭吧。。。”彭江似乎也有些尴尬，伸手去开门，我们这才走出了寝室。。。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我一直在努力回忆，刚才彭江抱住我的一刹那，我到底想了什么？虽说我们睡觉的时候经常抱在一起，但是那些跟刚才的拥抱完全不一样，刚才的拥抱到底代表了什么？我怎么会全身酥麻？。。。
    我终于在头脑中闪过一丝念头，我是不是喜欢彭江？。。。
    我终于决定向莉莉表白。。。
    经过那么多次单独见面的绝佳机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最后只好再次很没出息地选择了。。。写情书。。。
    多美好，那还是一个可以写情书的年代。。。
    我早忘了情书里写的什么内容。。。反正就是很笨拙地模仿记忆里电影明星说情话的那些台词，管它合适不合适，先堆上去再说。。。花了一整天时间，好不容易才凑满一张纸。。。
    我写得很仔细，连一个标点符号错了，都会拿一张新纸重新写一遍，直到整封情书毫无瑕疵(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毫无瑕疵)才装进信封，慎重地交给胖仔。。。
    “你认识莉莉吧？”我向胖仔确认道。。。
    “认识。。。”胖仔随手将情书揣进口袋，看他这么无所谓的样子，我真是不太放心。。。
    “你别给错人了。。。”我反复叮嘱。。。
    “你要是不相信我，怎么不自己去送？”胖仔有些不耐烦了，把情书掏出来还给我。。。
    “没有不相信你。。。哎呀，我这人就是啰里八嗦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胖哥，拜托你啦。。。”我赶紧自嘲一番，再给胖仔戴戴高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谁叫我有求于人呢？要不是我这么没出息，当面表白不敢，连自己递情书也不敢，才落得如此低声下气的地步，纯属自作践，活该。。。
    看见胖仔把情书又塞回口袋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他这么塞进掏出，我真担心那么“完美”的情书都快被他揉烂了。。。万一到时候莉莉拒绝我，肯定也有一部分是胖仔的责任。。。
    不可能的。。。我心想。。。我和莉莉已经出双入对那么长时间了。。。她不答应我，还能答应谁呢？况且，我这次还吸取了上次给倩倩写情书的教训，没有在情书里附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信物，叫对方接受就收下，不接受就退回来什么的。。。
    反正这一次我有那么一点。。。胜券在握的意思。。。
    “兄弟我做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胖仔拍拍口袋里的情书，对我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瞧这话说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胖仔去上课了，本来我也有课，但完全没心思上，还是逃掉了。。。外面天很阴，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我一直躺在寝室的床上，心神不宁。。。
    现在开始上课了吧？胖仔把情书交给莉莉了吗？她是不是正在看？哎呀，小芸不会也在旁边吧？她是不是也看到了？她们会怎么说？我没有写错别字吧？没有哪里不通顺吧？我会不会写得太肉麻了？她们不会在笑我吧？。。。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烦躁不安。。。不是说胜券在握吗？怎么到了节骨眼上，我又变得像颗玻璃心一样脆弱不堪了呢？我真是鄙视我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胖仔下课回来，我依然躺在床上没动，胖仔出现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莉莉叫我给你。。”胖仔又递给我一封信，我抬头一看，还是我自己那封情书。。。我突然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眼前一黑。。。靠！真他妈失策！以为不附上信物就不会有东西退回来，谁知道人家姑娘永远有应对的招数，干脆整封信都退回来，这未免太狠了点吧？。。。
    “你先放着吧。。。”我没有接，叫胖仔放在我床头。。。
    “莉莉让你一定要看，她有在上面回信。。。”胖仔说。。。
    “好的，我知道了。。。”我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看看？”胖仔把信放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下再看。。。”我很敷衍地回答道。。。
    “你记得要看啊。。。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胖仔说，他知道我这时候心情不好，就没有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我不知道胖仔说这句话是他清楚什么东西，或者纯粹在安慰我。。。
    晚饭之前，下起了雨，气温也下降了，房间很昏暗，我鼓起勇气打开信。。。
    莉莉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她只说她高中时的男朋友还没分手，但他跟她不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最开始她注意到我，是因为我跟她的一个什么朋友长得很像，所以在入校体检的时候就偷看了我的体检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后来就遇见我了。。。
    “你是真的跟我那个朋友长得很像。。。”莉莉反复强调这一点，“不信你去问问小芸。。。”
    靠！我心想，我干嘛要去问她？
    唉，就这样吧，对于我我这么一个在感情上经不起打击的心理脆弱的人来说，没接受其实就等于拒绝。。。我把信塞回到枕头下，眼不见为净。。。
    我以为这件事算是结束了，或者说，暂时告一段落，毕竟我向你表白了而你没接受，就多少有些尴尬在，大家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至少，没办法马上就像原先那样相处吧？
    谁知道，女生永远不会按常理出牌，尤其是莉莉这样的女生。。。
    当天晚上，莉莉打电话到我们寝室，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当室友将电话交给我时，都笑得色迷迷的，而我，却一脸沮丧，如果情书上的回信是没接受没拒绝的话，我真怕这通电话就是真正给我判“死刑”。。。
    “周六有时间吗？”莉莉的声音传过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她的问题是我事先没想到的。。。
    “有。。。有啊。。。”我吞吞吐吐地回答，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吧？”莉莉突然说。。。
    “去……去动物园？。。。”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还没去过B市的动物园，好想去哦。。。你陪我好不好？”莉莉请求道。。。
    “啊？。。。”我大脑一片空白，却毫无招架之力，“好。。。好啊。。。”
    “就这么说定了，周六中午我们在公寓食堂见面，吃了午饭一起出发。。。”
    “哦。。。哦。。。”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女孩们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动物园？怎么会冒出来个动物园？而且，莉莉从来没对我这么主动过？她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周六，我和莉莉一起去了动物园。。。
    就真的像那封情书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莉莉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的隔阂感，甚至比以前更亲密。。。
    我在动物园售票窗口买票时，因为过道太窄，莉莉想问我什么问题，她就突然跳过来，整个人趴在我背上，当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我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最讨厌事情模糊不清的感觉，那会让我心里痒痒的很难受，我特别想问清楚，莉莉最明确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拒绝还是接受？可是怎么都问不出口。。。其实我自己也害怕面对残酷的答案。。。所以只好稀里糊涂地跟她在一起，像情侣一样看了一下午猴子大象。。。
    胖仔让我再去争取争取，既然莉莉还愿意主动约我出去，说明她想给我机会，只是她自己也在犹豫，而我要更强势才对，追女孩都是这么追的。。。
    “那怎么办？”我问胖仔，那时候真是病急乱投医。。。
    “你要让她知道，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你，而不是她那个在外地的男朋友。。。让她对你有依赖感。。。”胖仔说起来有板有眼，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我该怎么做？”我继续问。。。
    “你知道莉莉寝室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怎么了？”
    “这样，你每天在固定时间给她打电话，坚持每天打，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等她形成了习惯，一到那个时间就不由自主地等你电话。。。然后突然有一天，你故意不打了，她就会心慌意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就会想你，愿意跟你在一起了。。。”
    “真的吗？”
    “真的。。。以前我的女朋友都是这么追到的。。。”
    我心想，胖仔这货色都能靠这招追到女朋友，我肯定没问题，于是就照他的话去做了。。。
    我选择晚上9点的时间给莉莉打电话，一开始是小芸接的，我听出她的声音，不知道她听出我的声音没。。。唉，我真讨厌她那一双看不起人的眼睛。。。
    “喂，你在干嘛呢？”我若无其事地问莉莉。。。
    “我在泡脚。。。”莉莉回答。。。
    “哦。。。泡脚啊？”这真不是一个容易引申的话题，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水。。。烫吗？”
    “都已经凉了，我泡了半天了。。。”
    “哦。。。好吧。。。”该死！怎么没话说了？
    “没什么事，那我去倒水了。。。”
    “啊。。。好吧。。。晚安。。。”
    “嗯。。。晚安。。。”
    挂了电话，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靠！你是不是太没用了点？还“水。。。烫吗？”到底会不会泡妞啊你！傻逼！。。。
    “你千万不能放弃。。。”胖仔给我加油鼓劲。。。
    “可我们只打了不到一分钟。。。”我很沮丧。。。
    “今天一分钟，明天两分钟。。。慢慢时间就会越来越长了啊。。。你现在放弃，不是什么希望都没了？”
    胖仔说的也对。。。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去争取。。。我又不是彭江，哪有那么多女孩子投怀送抱？天生不足，只能靠后天努力。。。况且，莉莉比彭江的女朋友都漂亮多了不是？。。。如果我把莉莉追到，在彭江面前也挺有面子的啊，哈哈。。。
    偶尔，彭江也会叫我去他学校找他玩。。。通常都是，最开始三个人，我、彭江和晶晶，后来我和彭江把晶晶送回去，就只剩我们俩了。。。
    有一次玩得太晚，彭江叫我去他寝室睡觉。。。我不愿意，说跟他们寝室的同学不熟，怕尴尬。。。彭江笑笑，说他住我寝室怎么就没有尴尬？。。。
    我心想，我那是一类重点大学，同学们都是安静温和的高素质人才，你这是个小专科学校，谁知道寝室里都住一些什么牛鬼蛇神？但我嘴上当然没说出来了，只说不方便，我不好意思什么的，反正不肯去。。。
    终于又有一次，彭江说他们寝室的室友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我们先到他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喝喝酒，不管喝到多晚都行，然后去他寝室睡觉。。。这次，我找不到别的借口推脱，只好同意。。。
    喝完酒(其实没喝多少，都没醉，只是有点晕乎乎，穷学生嘛，拿不出太多酒钱)，我和彭江到了他们寝室，果然没人在。。。彭江跟我解释说有的同学家就住在B市，经常不回寝室，有的同学去网吧玩通宵了，有的同学跟女朋友出去开房了之类的，反正今天正好全都不在。。。
    彭江寝室的条件比我们寝室差很多，高低床一共住了八个人，房间面积也不大，各种乱七八糟的衣服裤子扔得到处都是，彭江的床铺算是里面最干净整洁的。。。
    彭江先洗了澡，躺在了床上，我后来去洗澡。。。等回来时，有个要命的问题摆在了面前——该怎么睡？如果像往常那样跟彭江睡在一张床上，是不是有点不合理？明明那么多空床，为什么非要挤呢？可如果分开睡，我又不甘心。。。
    我没有主动做出选择，站在寝室里磨蹭了半天。。。不知道彭江是怎么想的呢？
    “很晚了。。。睡吧！”彭江对我说。。。
    “哦，好。。。”可我站着，没有动。。。
    “我来帮你看看啊。。。”彭江从床上爬起来，在他那些室友的床上乱翻一气，“你看，这个床单都黑了。。。哇靠！这个枕头上还有口水印。。。晕啊，这家伙的床上堆的全是臭袜子。。。”
    看见彭江一边手忙脚乱地翻床铺一边毫不留情地大肆批评，我觉得很好笑。。。现在想想，他最吸引我的地方恐怕他这种阳光而又可爱的男孩子气。。。
    “这些床都没办法睡。。。”彭江转头看我，下结论，“所以，还是委屈你，跟我一起挤挤吧。。。”
    “那。。。好吧。。。”我叹了口气，故意略带勉强地答应下来。。。
    他们寝室的床铺比我们的更窄，我和彭江几乎要半侧着身子才能勉强睡下，本来挺不合理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彭江做起来，就变得合理了。。。
    我和彭江躺在床上一直聊天聊到深夜，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话题虽然天南海北，却很少聊到女生，他不会说晶晶的事，我也不提莉莉的事，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规矩似的。。。那天夜里，我差点有冲动对彭江“下手”。。。
    谁知道，后来彭江的两个室友竟意外地回来了，可能我心中有鬼，觉得有些尴尬，而彭江倒是挺大方，跟没事人一样。。。我想，他肯定没我想的那么多。。。于是，我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和彭江起得很晚，寝室里又没人了，出门前，彭江拿几件衣服出来挑，他问我穿哪一件好，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抓住他，凑得很近，彭江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你穿什么都帅，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帅的。。。”我说道。。。这恐怕是我面对别人时能够说出的最深情的话了。。。
    也许是从彭江在我寝室给我的那个拥抱开始起，突然激发了我对他深藏在内心的某种特别的情愫，我总想着我们的关系可以再往前进一步，但又始终迈不开那个步子。。。我太重视彭江这个朋友，怕事情砸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那我宁愿维持现状，宁愿什么都不要做。。。
    当我说完那句话，彭江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们俩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盯了好几秒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们真的要吻上了。。。后来，还是我先恢复理智，因为寝室的门窗都是敞开的，万一让其他人看见了影响不好，我又随便开个了玩笑，把彭江推开。。。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活得挺累的。。。”有一天，彭江突然在网上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知道，我其实活得比你更累。。。”我回答。。。
    “我知道。。。”过了很长时间，彭江才回话，“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没有说。。。”
    看着彭江发给我的话，我思考了很长时间。。。
    莉莉和彭江对我来说是两个不同时空里的人，喜欢莉莉和喜欢彭江对我来说也是两件没有关系的事情，毫不冲突。。。
    就在这两段感情都处在暧昧不明的阶段，我自己根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一个天大的噩耗突然从天而降，斩断了所有纠结的进程，甚至彻底改变我接下来的人生。。。
    十八岁，我母亲去世了。。。
    十八岁，对于丧母而言，是一个最坏的年纪。。。
    如果年纪小一点，可能对生死还没什么概念，如果年纪大一点，等心智健全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受到的影响也可能会比较小。。。
    可要命的是，十八岁，在我刚成年，还什么东西都似懂非懂的年纪，却突然经历了这个人世间最沉重的打击，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就崩塌了。。。
    那是2002年9月底的一天，凌晨6点多，我突然接到姨妈打来的电话，虽然她拼命想抑制住情绪，但我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她说，我妈现在很不好，叫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很不好”？很不好是什么概念？我没有多问，因为我心中其实大概有数了，母亲之前就莫名其妙地在家晕倒过，体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某个未知的病症像在她的身体里安放了一枚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
    挂断电话后，我赶紧起身穿衣服，来不及跟室友打招呼，便驱车直奔长途汽车站，最早一班回老家的公车差不多在十点钟开，眼看还有一两个小时，我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我走到旁边一家工商银行取了两百块钱备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脑子一片空白。我想给家里再打个电话，又不敢打，我宁愿不知道确切答案。。。
    从B市回老家需要四个小时车程。。。
    一路上，我望着窗外大片油绿的农田呼啸而过，担心的问题却并不是母亲去世了，而是我万一哭不出来怎么办？。。。
    我向来是一个不会流泪的十分理智的人，几乎没什么东西能够打动我，铁石心肠到朋友们都认为我要么是没心肝要么是冷血。。。我哪怕难受得要死，顶多费尽力气地干嚎几声，再一抹眼角，仍是干的，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泪腺萎缩了？。。。
    如果，母亲真的去世了，我哭不出来怎么办？这个混蛋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四个小时。。。
    当长途客车到达我们老家县城，离家越来越近时，我突然释怀了，我反复告诉自己，不会的，事情不会那么糟的，县城不还是这个样子么？我每次回家不都是这个样子么？估计是姨妈小题大做了，母亲肯定只是又晕倒了，没什么大问题，她就是想我了，故意找个法子让我早点回来而已。。。
    我往自家方向走去，脑子一片混乱，我多希望那条通往家里的小路一直都走不完，永远不要让我知道答案。。。
    “哎哎哎，就是他就是他，这是她的儿子。”小县城里消息传得很快，我发现自己成了众路人的焦点，他们会冲着我指指点点，并小声地议论。。。
    而我，还很有礼貌地冲他们微笑。。。
    终于，我看到自家的院子大门，正门口摆着几辆兜售花圈的小车。。。到这个时候，我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们家那个院子住了很多户人家，家家都有老人，肯定又有谁家老人过世了，肯定跟我妈没关系，我掩耳盗铃般地自我安慰着。。。
    我走到院子门口，赫然看见迎面一个大大的灵堂，我看不清遗像上的面容，只是发现家里的亲戚都坐在灵堂里。。。。
    到这个时候，我依然在纠结那个混蛋问题——完了，我妈真的去世了，我妈真的去世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哭意？。。。
    亲戚们都哭丧着脸跑上前扶我，众人像是对待一个烂醉如泥的醉汉一样将我架起。。。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这是要干嘛？我好好的啊，干嘛要架着我？我哭不出来，我真的哭不出来，你们别这样给我压力！。。。
    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经历过亲人去世，我真不知道怎么哭，你们别给我压力，我知道她是我妈，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被众人架到了打开的水晶棺材旁，母亲平躺在里面，面色红润，看起来像在睡觉一样。她不就是在睡觉吗？她真的死了吗？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什么我见了棺材都还没掉泪？。。。
    我忍不住去抓母亲的手，当我刚触到时，一股透心的寒意便瞬间从手掌窜至全身。天啊！怎么会那么冰？。。。
    接着，我根本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眼泪就像溃堤的洪水，喷薄而出，哭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我就这么哭哭停停，停停哭哭，守了三天灵，几乎没合眼，这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水晶棺材盖上后，我不敢再看母亲的遗容，只敢拿着母亲留下的几本相册看，她还是那么年轻好看，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母亲的葬礼上，姑姥姥哭得最凶，她是最疼母亲的老人，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差点哭成瞎子。后来的日子，姨妈都不敢让我去见姑姥姥，因为姑姥姥只要一见到我就哭，停都停不下来。。。
    几天后，母亲遗体火葬，我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捧着母亲的骨灰，好像自己已经没事了。除了硬生生地接受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紧接着，是十一黄金周假期，同学们纷纷回老家过节，他们听说了我的事，前来看望我。。。彭江没有出现，我不知道他是没回老家，还是没来得及知道这个消息，毕竟他跟我共同的朋友很少，如果我不告诉他，他很难从别人那里得知。。。说实话，我没有很想让彭江知道。。。
    我一如往常地在家招待了同学们，很平静，他们以为我很坚强，没有被打垮，尽管，我失去的第一位亲人，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可是我知道，母亲带走的，也是我的一大块心，那是谁都弥补不了的一大块心。。。
    奔完丧回到学校，我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再没心思谈情说爱，任何人都不想搭理。。。
    我没有再主动去联系莉莉，路上碰见她也只是简单地点头致意，然后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迅速逃走，很陌生的感觉。。。
    我不知道，莉莉是否已得知我丧母的消息，反正在她看来，我和她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得非常远，而对我来说，和所有人的距离其实都一下子拉得非常远了，包括彭江。。。
    曾经活泼开朗的我变得沉默寡言，彭江来找过我几次，他像以前那样跟我在一起玩，没有提起我的伤心事。。。
    我确定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样很好，其实我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因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现实。。。
    可不同的是，我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跟彭江没心没肺地在一起玩了，我的内心变得敏感而孤僻，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几次略显冷淡的相聚之后，彭江来得少了，我们的关系又渐渐淡了下去。。。
    父亲用母亲留下来的身后钱给我买了一台电脑，这是我在母亲生前向她提出的最后一个愿望。。。
    父亲坐他战友的顺风车专门将电脑送来学校，我和父亲也没太多话可说，他把电脑在我寝室放好后，就跟战友一起吃饭去了。。。他问我要不要去，我拒绝了。。。
    自从有了电脑，我就更是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几乎时时刻刻都呆在电脑前，不愿跟其他人交流。。。
    后来我还干脆将电脑桌横过来，与墙角行成一个n字型，电脑屏幕对着墙，这样就没人知道我在干嘛，谁都管不着我，我感觉很安全，就像高中时我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和谁都没有关系一样。。。
    我开始疯狂地爱上看电影，而且专门找那些大家平时不看的晦涩难懂的电影来看，从一开始还算浅显的王家卫、金基德、北野武看起，到比较有个性的蔡明亮、阿莫多瓦、陈英雄，再到看了就会一直打瞌睡的大师级的法斯宾德、维姆·文德斯、安哲罗普洛斯等等。。。
    我仿佛找到一个新世界，一个可以把自己完全藏起来的虚幻的新世界。。。
    我没日没夜地找各种电影看，那是一个文艺小青年们正在从打口CD进化到盗版DVD的时代，中国的盗版碟商们在推广世界电影文化的伟大事业上功不可没，好多在国外只存在于电影博物馆里的电影，都能轻易地在中国DVD市场以最低廉的价格买到，于是，后来我的一大半生活费都用来购买DVD了。。。
    电影是我唯一的安慰剂，但我依然是那个理智而冷酷的人，我不悲不喜地看着全世界各地语言的电影，看着我了解的不了解的其他人的生活，同性恋、异装癖、精神病人、吸毒者、变性人。。。
    这些我平时生活中很难接触到的奇怪的人种，我在电影里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甚至会有强烈的代入感。。。
    我能理解他们，我能感受到他们所感受的东西。。。我和现实中的人离得很远，却和电影里的人离得很近。。。
    除了看DVD，我还会去图书馆找和电影相关的书来看，可我们是一个理工科为主的大学，文艺方面的书籍非常少，我如饥似渴地将图书馆里仅有的几本关于电影史和电影评论的书全看了个遍，还做了一本厚厚的读书笔记。。。对于自己本专业的课程，我都从来没有如此用功过。。。
    总之，我彻底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当时别人评价说“完全不可理解的”怪人。。。
    电影再怎么有效，毕竟那都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世界，我内心里巨大的空白不可能被电影所填满，我仍然需要现实的抚慰，我仍然需要人。。。
    但我害怕身边熟悉的人，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不安全的，他们离我的生活太近，我害怕被人看到我的空虚与脆弱，害怕被人瞧不起。。。
    我只能尝试到网上交朋友，曾经我最讨厌交网友，觉得那是最无聊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但现在虚幻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关键是，我还可以不用开口讲话。。。
    如果不是母亲去世，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走出这一步，但是那天晚上，我心里突然堵得非常厉害，哭也哭不出，叫也叫不出，整个人简直快被压抑得要爆炸了，我答应了一个同性恋网友，跟他见面。。。
    十八年以来，我从不知道崩溃是什么感觉，可母亲去世之后的这短短一段时间，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处在将要崩溃的边缘。。。
    夜里，我根本没看清那个网友长什么样，反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30多岁，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他带我走在路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
    他问我各种无趣的问题，比如你在哪个学校啊？你多少岁啊？你多高啊？学什么专业啊？之类的。。。
    我低着头走路，基本上不回答，偶尔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他找到一栋黑魆魆的居民楼，要带我往上走，我问他干嘛，他说没事，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聊聊。。。
    我心里知道我该拒绝他，但怎么都无法行动，我没说话，他就一把拉住我往楼里走，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我心里一直在挣扎，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带我上了顶楼天台，没人，到处堆着杂物，我还没站稳脚跟，他就一把抱住我，身上有股刺鼻的烟草味。。。
    我本能地想挣脱，但同时又觉得这种被人抱着的感觉竟然还不错，我实在太缺爱了，就像饿极了的穷光蛋，哪怕是树根草皮、甚至是砒霜毒药都会囫囵吞枣地往下咽。。。
    况且我在电影里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怪人，心理接受的范围变得很宽。。。虽然是第一次，但我竟不觉得突兀。。。
    他想吻我，我把脸偏开了，这是我无法接受的行为。。。味觉是一个很要命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肯定会让我想吐。。。
    他还算老实，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这很好。。。
    后来，他开始对我上下其手，见我没反抗，胆子就越来越大，他解开我的衣服，我感到一阵酥麻，但仍然一声不吭，跟个哑巴一样。。。
    我没有碰他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我对这个男人的身体一点都不好奇，从头到尾我都像个木头人，他还算老实，没有对我发出更多过分的要求。。。
    帮我清理干净后，他带我走下楼，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们就在楼下匆匆告别。。。
    马路上灯火阑珊，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寝室，洗澡洗了很久，想彻底洗干净。。。可我一点都不后悔，至少他让我在那一刻是开心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人生中第一次算得上正儿八经的性经验，稀里糊涂地献给了一个我根本连脸都没看清楚的陌生男人。。。
    我突然觉得交男朋友挺好，简单、明了、不多事。。。
    女人太麻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从一开始你就欠她的，你得哄她逗她，还得做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生气了你要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她不理你了你要知道她为什么不理你。。。她有时候说的是正话，有时候说的是反话，你要能“火眼金睛”地区分开来。。。
    而且你还得时刻记得你们第一次认识的日子，第一次在一起吃饭的日子，第一次牵手的日子，她第一次在你面前挖鼻屎的日子，她第一次在你面前放屁的日子。。。
    总之就是，累死你不偿命，累死了你活该。。。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
    我不是说我不能给女生这些她们想要的东西，男女朋友相处，总不就这样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自己也能理解，但当时我那种心态下，女生要的这些东西我真的给不起，因为我自己也没有。。。
    我还想找个人哄我逗我，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咧。。。我能找谁？
    所以，我慢慢地就一点都不排斥做个同性恋了。。。
    可同性恋者的质量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优良，他们并不全是又高又帅又有教养又有品味的高级人种，其实他跟异性恋者一样良莠不齐，有美的有丑的，有好的也有坏的。。。
    我相继见了很多GAY，有的是他们看不上我，有的是我看不上他们，总之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就是——“以貌取人”。。。
    第一次见面，如果看不对眼就马上走人，反正谁都不认识谁，犯不着留情面，如果看对眼了就马上找地方上床，但大多上完床后也不会再联系，总之大家都很急功近利，用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没人肯好好静下来谈感情。。。
    我第一个算是男朋友的对象是一个警察，他在C市，在B市隔壁，坐火车大概一个多小时。。。我喜欢这个距离，不近，不是随时都能见到，我怕太快见到就像我上面描述的一样，两人的关系很快就结束了，要么是做完爱结束，要么是没做爱结束；但也不远，想见的话还是很容易就能见到。。。
    网友见多了，我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见得快通常意味着死得快，相互了解得多一些，也许外形就没那么重要了，关系也能维持得久一点，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至少这位警察大哥外形举止上还像个男人，不让人反感，而且跟我在许多生活观点上也比较一致，应该是个能靠得住的人。。。
    在网上聊了一个多月之后，我终于决定去见他。。。
    我买了最便宜的火车票，没有座位，我坐在两节车厢的连结处，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因为我老家还没通铁路，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叫《周渔的火车》，那感觉似乎有点像。。。
    警察大哥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这让我与他有同病相怜之感，好像找到了同类。。。
    他热情地接待了我，带我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给我吃，吃完饭还带我去散步，给我介绍C市。。。
    他似乎跟别的网友不一样，没有急着要上床，让我对他更有好感，也许他就是我想找的那个样子的人。。。
    夜里，我躺在床上，他躺在旁边，可他一直上网跟别人聊天，依然没有急着做什么，这让我感觉受到了冷落。。。
    我并不排斥做爱这件事，应该做的时候当然要做，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呢？。。。
    我催了他好多次，他终于肯睡了，但电脑没关，只是把显示器关掉了。。。
    我做攻，他做受，这是我第一次尝试插入性行为，可能太紧张，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警察大哥到最后不耐烦了，想要放弃。。。
    怕警察大哥对我失望，我赶紧要求他来做攻，我来做受，他不肯，说他不会做攻，可我真怕他不想再理我，因为我确实很需要有个人在一起，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不想轻易放弃，于是我就求他跟我做爱，低三下四地。。。
    终于还是做了，即使是不情不愿的。。。他确实不太会做攻，没几分钟就结束了，我完全没快感，只是觉得很痛，但我像是在惩罚自己一样，越痛就越觉得解脱。。。
    我为什么这么下贱？
    警察大哥没有得到满足，很明显对我冷淡了一些，他叫我先睡觉，他再上会网。。。就这么，我睡了，他则醒醒睡睡几乎上了一宿网，跟别人聊天。。。
    第二天，我帮他打扫房间，他给我做了顿午饭，然后他送我到火车站回B市。。。我好喜欢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感觉，像家人一样的感觉，哪怕性爱不和谐我都不介意，我其实不需要什么性爱。。。
    然而，我不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性对男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绝大多数男人都不能理解一段没有性的爱情。。。
    我本来也不能理解，但我对男人也许没那么强烈的性冲动，我更需要的心理层面的东西，所以也就不在乎了。。。
    后来我一有时间就往C市跑，不知疲倦，哪怕半天时间也会跑过去一趟。。。
    可性方面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我是一只菜鸟，警察大哥比较资深，即使后来我勉强能做攻了，依然无法达到他的要求。。。警察大哥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越来越不满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睡在旁边，他跟我说，他要找网友语音聊天，我不介意吧？我说不介意，只要他不去跟别人见面就行，他说肯定不会见面的，一见面就露陷了。。。
    我本来还纳闷，为什么见面会露陷？可等警察大哥一开口，我简直吓傻了。。。
    原来他能模仿女孩子说话，听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太不可思议了，我闭上眼睛，无法想象那娇滴滴的女声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太以假乱真了。。。
    警察大哥就以这种骇人听闻的绝技在网上用声音勾引饥渴的直男和他聊天，叫他们发裸照或者自慰视频，以此解决自己的性饥渴。。。
    我在旁边感觉特别难受，但也无可奈何，谁叫我没用，无法满足他呢？况且用他的话说，他只能在网上玩玩，肯定不能跟人见面，我又担心什么呢？。。。
    我这人本来就容易被说服，他这种特殊的癖好我后来勉强接受下来。。。再说，不接受又怎样？我不可能天天监督他，至少他当着我的面做总比背着我做好。。。
    然而，他越来越过分，一开始只是晚上睡觉时去网上玩玩，后来慢慢地发展到白天也玩，再到最后，他基本上就懒得搭理我，无时无刻不沉浸在那个虚幻的淫欲世界里。。。
    终于有一次，我独自坐在客厅，听他在卧室里用女孩的声音大声浪叫，啊啊哦哦，哦哦啊啊的，像一根根钢针扎入我的耳膜。。。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整整听了三个小时。。。原本忍耐力极强的我也受不了了，我悄悄收拾好东西，一声不吭地关门走了。。。
    而他，根本没察觉到。。。